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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1996 年的深圳，罗湖口岸的卡车日夜不停，帆布底下裹着电子表、私运烟，也裹着加代的江湖地图。忠盛表行三楼工作室里，加代刚签完一笔挂钟批发合同，钢笔往桌上一放，指节上的老茧蹭过账本 —— 这年他年收入破了八千万，手下兄弟像撒出去的网，把生意铺得满深圳都是。

  李荣民在华强北倒腾家电轿车，上个月刚把一批日本彩电销到潮汕，赚的钱能买下半条街；洪秀琴把福田的洗浴中心管得滴水不漏，连扫黄的差人都得给她三分薄面；陈奕峰的大哥大生意更不用说，深圳一半的混子用的都是他批的货，连包装盒上都印着 “峰哥引荐”；毛天赐在澳门当叠码仔，逢年过节给加代带的洋酒能摆满整个酒柜；徐远刚的游戏厅天天爆满，小孩攥着硬币在门口排成长队；乔巴在向西村管着十几个发廊，连收保护费都比他人考究 —— 只收该收的，谁要是敢多要一分，他能拎着钢管追到人家老家。

  唯一武猛和常鹏，总显得跟这热烈劲儿有点隔。武猛二十出面，正是爱耍的年岁，每天要么在游戏厅跟小孩打拳皇，要么拉着兄弟去大排档喝啤酒，加代给的活总拖到最终才华；常鹏则是另一副容貌，左手少了两根手指 —— 去年在澳门帮加代挡刀时被砍的，从那今后他话少了，总坐在表行旮旯抽烟，看着兄弟们一个个都有了自己的营生，眼底的光越来越暗。

  这天下午，常鹏揣着烟，晃悠到盐田区的 “金志尊” 赌场。阮军生正坐在吧台后数钱，见他进来，笑着扔曩昔一瓶冰啤酒：“鹏哥，今儿咋有空来我这儿？不去跟武猛那小子鬼混了？”

  常鹏摆开拉环，啤酒沫溅在裤腿上也不在乎，吸了口酒问：“军生，你这赌场一天能赚多少？”

  阮军生把钱往抽屉里一锁，靠在椅背上：“不多，也就万儿八千的，够兄弟们吃饭喝酒。咋？你也想搞一个？”

  常鹏手指摩挲着啤酒瓶，声响低了些：“想是想，可代哥那儿…… 我一向跟在他身边，忽然要自己干，怕他不高兴。”

  “你傻啊？” 阮军生拍了下桌子，“你跟付涛是代哥最信赖的人，他恨不能你能自己立起来！再说你少了两根手指，总不能一辈子跟在代哥后边打杂吧？”

  这话戳中了常鹏的心思。他捏着啤酒瓶的手紧了紧，喉结动了动：“我再想想，等找个时机跟代哥说。”

  常鹏走后，阮军生揣摩着这事，掏出大哥大给加代打了个电话：“代哥，常鹏想自己开赌场，便是怕你不同意，你要是有时间，跟他聊聊呗。”

  加代正在跟付涛核对账本，闻言愣了愣 —— 他倒真没留意常鹏的心思，只当他是因为少了手指变得内向。挂了电话，加代让付涛把常鹏叫到表行，自己则站在窗边抽烟，看着楼下人来人往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

  加代转过身，指了指沙发：“坐，咱哥俩聊聊。” 等常鹏坐下，他才开宗明义，“鹏子，军生说你想自己开赌场？不想跟在我身边了？”

  常鹏赶忙摆手，声响都有点抖：“不是的代哥！我便是…… 便是觉得兄弟们都自己挣钱了，我这么大个人，总靠你养着不像话。再说我这手指也废了，不能一向混下去。”

  加代看着他少了两根手指的左手，眼眶忽然有点热 —— 当年要不是常鹏替他挡那一刀，现在废的便是他的手。他抽了张面纸擦了擦眼睛，拍着常鹏的膀子：“哥错了，没考虑到你的心思。你想干就干，哥支撑你！”

  俩人凑在桌前商议，加代说：“赌场得开在人流量大的当地，最好是酒店楼下，光亮区和盐田区有天赐和军生在，你去福田区找，老城区酒店多，客源必定不少。” 还特意许诺，前两年的租金他来出，让常鹏只管甩手干。

  常鹏听了，眼睛一会儿亮了，当天就带着郝波等几个兄弟去找场所。福田区的酒店简直跑遍了，要么面积太小，要么方位太偏，连着找了五六天，腿都跑细了，仍是没找到比较适宜的。

  第六天晚上，常鹏带着兄弟们往回走，路过沿海大酒店时，忽然看见地下一层挂着 “招租” 的牌子。他赶忙让郝波去探问，回来才知道，这当地有两千多平米，便是租金太贵 —— 一年一百七十万，搁曾经，常鹏想都不敢想，可现在有加代支持，他咬着牙说：“就这儿了！再贵也拿下！”

  第二天一早，常鹏就给酒店老板王强打了电话，说想租下地下一层开赌场。王强一听是开赌场，立马回绝：“不可，开赌场太生事，我这酒店还要经商呢。”

  常鹏无精打采地回到表行，加代一看他的容貌就知道没成，笑着说：“多大点事？我来跟他说。” 拿起大哥大就拨通了王强的电话，口气里带着底气：“王老板，我是罗湖的加代，广义商会的蒋文斌、魏海波都是我朋友。我兄弟开赌场，确保不生事，今后咱协作的时机多着呢。”

  加代跟王强磨了半个多小时，又是说情面，又是许优点，总算把王强说动了。常鹏一听成了，当场就跳了起来，拽着郝波去联络装饰队，恨不能第二天就开工。

  加代也没闲着，让人从澳门请了崩牙驹的手下金刚，担任运赌场设备，还亲身去盯着装饰 —— 地板要防滑的，灯光要柔软的，连赌桌的木头都选了最健壮的，生怕客人捣乱时被砸坏。

  半个月后，赌场装饰得差不多了，郝波正带着兄弟们打扫卫生，擦赌桌的擦赌桌，拖地的拖地，屋里满是清洁剂的滋味。忽然，门“砰” 地被踹开，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走了进来，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，死后跟着两个小弟。

  “别干了，赶忙搬走。” 男人往赌桌上一坐，佛珠在手指间转得飞快，“这当地我要了，给我媳妇开个酒吧。”

  “凭啥？” 男人笑了，显露两颗金牙，“我叫向福海，跟王强是拜把子兄弟，这酒店曾经有一半是我的。你说凭啥？”

  向福海在福田区混了十几年，早年间靠收保护费发家，后来跟人合伙开酒店，尽管现在退隐了，可手下还有百十来号兄弟，连派出所的人都得给面子。他原本想找王强要这当地开酒吧，没想到被常鹏先租了，心里正不爽快，见郝波不服软，当场就火了。

  “给脸不要脸是吧？” 向福海掏出大哥大，拨通了冯成功的电话，“成功，带五十个兄弟来沿海大酒店地下一层，有人跟我抢地盘。”

  不到二十分钟，冯成功就带着人来了，五十多个汉子挤在门口，手里都拿着钢管、砍刀，把屋里的光线都挡了多半。向福海指了指郝波：“给我道个歉，把东西搬走，这事就算了。”

  “不搬？” 冯成功上前一步，抬手就给了郝波一巴掌，“啪” 的一声，郝波的脸瞬间红了。他死后的兄弟想上前，却被冯成功的人按住，钢管顶在腰上，动弹不得。

  冯成功抄起地上的钢管，对着郝波的腿就砸了下去。“啊 ——” 郝波惨叫一声，跪倒在地，膝盖上的血瞬间渗了出来。向福海站动身，踹了踹郝波的臂膀：“告知你们老板，要么搬走，要么开业那天我把这儿砸了。” 说完，带着人拂袖而去。

  郝波趴在地上，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，却仍是咬着牙让兄弟给常鹏打电话。常鹏赶届时，郝波正坐在地上，腿上绑着暂时的纱带，屋里的赌桌被掀翻了两张，地上还有血迹。

  常鹏掏出大哥大，直接打给了加代。电话里，他把工作如数家珍说了，加代的声响瞬间冷了：“我立刻曩昔，你别激动。”

  加代赶到后，先让人把郝波送医院，然后找到了王强。王强坐在工作的当地里，手里捏着茶杯，脸色发白：“加代，向福海不好惹，我把房租退你，再给二十万医药费，你让你兄弟搬了吧。”

  “搬？” 加代往椅子上一坐，手指敲着桌面，“我兄弟被打了，场子被砸了，一句搬了就完了？王老板，你把向福海的电话给我，这事我跟他谈。”

  王强没办法，只能把向福海的电话报了出来。加代当场拨通，电话那头传来向福海不务正业的声响：“谁啊？这么晚打电话。”

  “向福海，我是加代，常鹏的大哥。”加代的声响没带一点温度，“你打了我的兄弟，砸了我的场子，这事咋算？”

  向福海笑了：“加代？我听说过你，在罗湖有点本领。可深圳不是你一个人的地盘，有些人能惹，有些人不能惹，我向福海就不能够惹的那个。”

  “九一年我来深圳，能惹的不能惹的，我惹多了。” 加代冷笑，“要么给我兄弟抱歉补偿，要么咱见一面，当面聊。”

  向福海也不怕：“行啊，今晚六点，福田区万和酒楼三楼，我等你。别带太多人，显得你没种。”